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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深的一口嘆氣

二時三十分。


我看一看了錶,發現已等待了我的醫生整整三十分鐘,而他高挑的身影仍未出現在診所內。診所裡的姑娘們正焦急地聯絡醫生們,電話聲此起彼落地響著。


我朝左邊望去,原來準備和我看同一位醫生的侯診者已成長長一列,嘴裡不斷埋怨著:「成日都係咁,咁耐都未落嚟」、「做住功課等啦,唔好晒時間」、「覆診紙叫我哋兩點到,依家就快三點,都唔知今次又要等到幾時」⋯⋯


一個高瘦的身影飛快地閃過,目無表情地步進診症室。姑娘喚我入內。


二時五十分。


我敲門入內,看見我的醫生正在以紙巾抹了抹額上的汗水,大口大口地喝着他手中那杯早已放涼的熱咖啡。


「最近點呀?」我笑了笑,這總是我坐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。

在了解我千篇一律的近況後,他也總是會機械式地問我「瞓成點?」而我的回答也是一樣的「麻麻地,一向都瞓得唔好」。


「食完啲藥有冇唔舒服?」他問。「冇唔舒服,但都感覺唔到有改善」,我帶著苦笑地回應。「冇唔舒服就好,咁我哋繼續食住啲藥先,好冇?」我點頭,心中想著:也許我的醫生也知道藥物對我的幫助有限,但他也只好吩咐我繼續服藥,因為這是他力所能及的唯一事情。就像我選擇乖乖地吃藥一樣,儘管我深深明瞭到藥物的成效不大,但這是我讓自己繼續留在這公營診所的唯一方法。


「三個月後覆診,如果冇咩事就可以去攞藥。」在我打算向他訴說我最近的焦慮狀況時,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右手旁邊那厚厚的一堆病人排版,加上診所職員剛剛入來放下另一疊排版。我選擇閉口不談,伸手接住醫生遞過的覆診紙和藥單。


我嘆了口氣,收起東西,轉身準備離去。


「畀心機呀。」這是我醫生獨特的道別方式。或許,他並非叫我「畀心機」,而是鼓勵自己「畀心機」地繼續見其他診所裡的病人。


我抓住門把,準備關門。在關門之際,我再次看見醫生大口地喝咖啡。唯一不同的,是他望向排版位置的目光,和他那緊皺的眉頭。接著,我聽見放下杯子的聲音,和深深的一口嘆氣。

離開時,三時零五分。


身處這診所的所有人也許都是一樣,被這講求效率的社會追趕著,然後無奈地聚集於此圍爐取暖。


(文:紫陽;圖:Thia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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